大学的象棋社位在顶楼,一个类似阁楼般的教室里。象棋社员少得可怜,教室也只有简陋的几张桌子椅子,墙壁的漆早已斑驳,连地板还是多年前从未修改过的木板钉起来的。
如此冷清的地方,正适合我和阿翰两个人晚上躲在那里吸大麻。我们一个星期有两三晚,会从宿舍偷偷跑来这里,抽食阿翰从表哥那里弄来的大麻,感受一下飘飘欲仙的感觉。
这夜,我和阿翰又偷跑来象棋社的教室吸大麻。早上派下期中考卷的时候,阿翰的分数很不理想,因此他这次抽得特别凶。才不过几口大麻,我就感觉仿佛整个人轻盈了不少,一整天苦着一张脸的阿翰也逐渐露出了满足的微笑。
大麻的麻醉感还在脑细胞间蔓延着,阿翰忽然拍拍我的肩头:“阿文,你有听过关于‘魔鬼象棋’的事吗?”
“魔鬼象棋?”我努力用被大麻效应充斥着的脑袋思考:“那盘被诅咒的象棋?”
“嗯,”阿翰把双手压在身后的木板地板上,仰头深呼吸了一下:“谁碰了都一定会死的魔鬼象棋。”
虽然我在大学里也曾听闻过这样的传说,但我总是嗤之以鼻:”哈,真的有这盘魔鬼象棋吗?我看根本没有!“
阿翰突然向前抓着我的肩膀,一边摇着我的肩膀,一边笑着说:”真的有!我告诉你,阿文,我知道那盘魔鬼象棋在哪里!哈哈!“
”是吗?你真的知道?少装蒜了!“我朝阿翰扮了个鬼脸,也笑了起来。
阿翰倏地站起来,指着墙边一个锁着的铁橱:”就在那里面!魔鬼象棋就在那里面!”
“就算是,你敢玩吗?哈哈哈!” 我继续调侃阿翰。
“谁说我不敢?”刚吸完大麻的阿翰异常兴奋,话才说完,就拿起一张椅子往铁橱的小锁头砸去。才不过几分钟的功夫,脆弱的小锁头就被砸开了。
看到生锈的锁头掉在地上,两个被大麻蒙蔽了脑袋的人就这样一边傻笑着,一边往铁橱里翻箱倒柜地寻找所谓的“魔鬼象棋”。找了一会儿,阿翰忽然抽出一盘盖满灰尘的木制象棋盘:“找到了!”
“真的就是这个吗?”我好奇地想伸手从阿翰手里抢走象棋盘,阿翰往旁边一闪,手里的象棋盘一个抓不稳,掉在地上打开了。象棋子散落了一地,骨碌骨碌地在木地板上打转。
一阵冷风吹来,不知为何象棋社教室仿佛忽然间安静了下来一样,安静得让人发毛。
但是我还是摇摇头撇开发毛的想法:“魔鬼象棋!哈,看你敢碰吗?”
“就碰给你看!”阿翰说着,弯下身子,捡起了脚边的一颗象棋“车”。
“看,魔鬼象棋?我呸!哪来的魔鬼!”阿翰把棋子放在手心上玩弄,嘻嘻地望着我笑,我也跟着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候,掉在地上的象棋盘突然自己摊了开来,地上散落的棋子像被什么吸引一样整齐地排列在象棋盘上。阿翰的笑容僵住了,他手上的那颗“车"也随着其他棋子被吸引到象棋盘上。
我们还来不及反应,铁橱里忽然传来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呻吟声,就宛如承受着无比的痛楚一般发出的呻吟。我和阿翰两个人仿佛双脚被钉在了原处,呆呆地望着黑深深的铁橱;即使我的脑袋很清楚明白地告诉我,我将见到无比可怕的东西从那里出来。
逐渐地,呻吟声越来越靠近,从铁橱里爬出了一个披头散发,身穿红色裙子的女子,缓慢地抬头,盯着我和阿翰。她的眼睛布满血丝,没有瞳孔。我想尖叫却发觉自己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处,望着这可怕的一幕。
女子仿佛很用力地爬到了象棋盘前,以我从来没有见过也不曾想像过的扭曲姿势坐了起来。我发觉到她没有了一只右手,右肩伤口的部位不停地流出暗红色的鲜血,渗透了整个木地板。我也发现到她染血的胸襟前扣着一个名字牌,竟诡异地以”师“为称呼。
女鬼盯着阿翰,用像从喉咙深处发出的声音开口:”下棋!“
阿翰这时仿佛被什么强力拖拉似的跌坐到象棋盘的另一边,坐直了身子,抬起头直直地盯着女鬼。阿翰的眼珠暴突,像承受着极大的痛苦。只见他的右手突然有了动作,竟是拿起了一颗棋子!就在阿翰放下那颗棋子的同时,他的肩膀多了一个仿佛被刀砍伤的伤口,流出鲜血。
我这时只想逃出去找人来帮忙,但是我想抬起脚的时候,女鬼往我望来一眼,我便像被什么尖锐的东西钉在了墙壁上。我用力挣扎,却发现自己的手臂,小腿,感觉刺痛的地方开始汩汩地流血。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女鬼和阿翰下棋,即使阿翰显然并非自愿。
阿翰被逼着和女鬼下棋,每放下一颗棋子,身上就多一个砍伤的伤口,而且一个比一个深。等到下了几步以后,阿翰已经承受不了被砍伤的力道,就要昏迷过去。但是女鬼显然不放过阿翰,强逼着阿翰举起另一颗棋子……
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我找回了发声的能力:”对不起!“ 我再也无法承受阿翰被如此折磨,只能向女鬼求情:”对不起,对不起,我们以后不敢了,请您放过我们吧!“
但是阿翰的手还是把棋子放到象棋盘上—— ”你要我们做什么都可以!求求你!对不起,老师……“ 我早已歇斯底里。
女鬼这时往我看了过来,阿翰的手松开了,棋子掉到地上,他自己也昏迷了过去。
从女鬼没有瞳孔只有布满血丝的眼白里我看不出她的思绪,但是我却深切地感觉到了她竟然在悲泣。过了几分钟,她突然指了指地板,说了一句话:”地板下面。“
然后我被什么钉着的手臂和小腿松开了,而我也直直地往地板倒去。在逐渐失去意识以前,我只注意到自己的鲜血染了一地。
当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在医院里了。从探望的同学口中知道,阿翰还在昏迷不醒,还未度过危险期。
醒来的第三天,我们系所的院长来探望我。她带来了一篮水果,慰问的席间都显露出一股忧虑的神色。临走之前,她终于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样,抓着我的手臂问我:“你们碰了魔鬼象棋,是吗?”
自从醒来以后我都没有提过“魔鬼象棋”的事情,但是院长竟然知道,我自然非常地惊讶:“是的。但是你怎么——”
“你们在象棋社的教室里倒在血泊中,而铁橱被撬开了。你们分明是碰了那盘魔鬼象棋……那盘受到了诅咒的象棋,不见了。”院长倒抽了一口气,抓着我手臂的力道加重了。
“不见了?我们的确碰了魔鬼象棋,而且我们见到了一个女人,“我紧张地回忆当时发生的一切。
”她果然还是冤魂不散……“ 院长低头,叹了口气:”她死不瞑目啊……“
”她是谁?“我赶紧抓着时机问道。
院长深吸了口气,开始缓缓道来:”十年前,大学里发生了一起残忍的肢解命案。五个学生半夜在象棋社的教室里偷偷吸食大麻,被一名女教师发现,结果在一场激烈的争执间,女教师被误杀。”
仿佛无法承受事实的残忍般,院长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误杀了女教师的学生因为害怕被发现,因此合力把女教师肢解了,然后把尸首的各部分各自带到不同的地方丢弃……”
听到这里,我也起了鸡皮疙瘩,背脊整个凉了。
“最后因为其中一名学生承受不了杀人肢解的良心责备,自首了,因此这案子也结了。循着这些学生的供词,警方找到了女教师的尸首,但是却唯独缺了一只右手臂。学生们都说当时情况太慌乱,他们根本记不清肢解了哪一部分,或者埋藏的是哪一部分,”院长说完,像虚脱了一般松开了抓住我手臂的手。
“可怜的女教师啊,”院长哀叹:“这么残忍地被杀了,还要尸首不全地下葬。”
“这就是魔鬼象棋背后的那个女鬼吗?”我问院长。
院长点了点头:“是的,自从她死了以后,案发现场的一盘象棋就像被下了魔咒一样,只要是学生碰了它,就会遭受无比的痛苦然后死去。”
“这个诅咒已经杀了三个学生,我们不得不把请道士把它封起来锁在铁橱里,并且不允许任何人擅自进入象棋社的教室。但是谁知道你们却……”院长说着,摇了摇头:“现在也不知道阿翰同学会不会再醒来……”
我也摇了摇头:“请问我可以知道这名女教师的坟墓立在哪里吗?我想去拜祭她。”
“也许这样真的会有救吧,”说着,院长给我写下了坟墓的所在处。
黄昏的时候,我向医院谎称我家有急事必须亲自回家几个小时,偷偷回到了大学象棋社的教室。教室已经被查封,但我早已有备而来,拿起了铁锤子把门撬开。
进入象棋社的教室里,当夜发生的种种又排山倒海地涌上脑海,手臂和小腿似乎又开始隐隐作痛。但是我还是忍着恐惧,进行我必须进行的事情。
我利用铁锤子一块块地撬开了木制的地板,直到我发现了一根人类手骨。我仍然记得,昏迷前,女鬼对我说的话。
我把骨头装进塑料袋里,匆匆地离开大学,搭上计程车到院长口里的女教师的坟墓所在地去。
阴深的夜里,我顾不得自身安危或者内心不断笼罩着我的恐惧,我用一把小铲子挖掘女教师的坟地,直到出现一个能容入一根手骨的洞口。我把手骨放入洞里,又把泥土填平。
我虔诚地向女教师的墓碑鞠躬:“我已经替你找到你的右手了。求你放过阿翰吧!求求你!”
我又深深地凝视了墓碑好几分钟,我才回到医院里,沉沉睡去。
第二天,阿翰从昏迷中醒来了。
这一次事件以后,我和阿翰都戒掉了大麻,也不敢再靠近象棋社的教室。
而每一次看到象棋盘,我都会不自禁地背脊发凉,想起这“魔鬼象棋”,并好奇它到底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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