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p 10, 2010

S.I.R.D. 06 金素敏

當金素敏走出肯加納大學心理科研究室的時候,已經晚上七點了。一陣夜風吹來,她不禁抓緊了些身上的風衣。她擡頭,只見一輪新月挂在夜空中。深呼吸了一下,金素敏把雙手插入風衣口袋,邁開腳步,緩步走囘離大學不遠的她居住的公寓。

時值十月,氣候轉涼,夜裏的空氣冰涼如水。金素敏卻一點也不想加快腳步回到溫暖的公寓裏;她覺得一切已經開始變得不重要,她是否快步回家,她是否如常到研究所做報告,都不重要。生活裏已經沒有什麽可以讓她提起勁來。

金素敏總在這時候一邊走一邊回想起過去的種種,想著自己曾經的輝煌,和現在的落魄。想著當年充滿理想的自己,和現在失去幹勁的自己。回憶,總像冰鋒一樣切割她的思緒,一點一點融化的澀痛,慢慢暈開,渲染。

金素敏是一名應用心理高級研究員,六年前在年輕的28嵗就在肯加納大學念完了博士學位,得到了醫生的頭銜。讓她順利完成博士課程,也讓她在心理科學業裏一時名聲大噪的,是她當年的那篇論文“精神病院騷動:論權力角色和人類行爲的關係”。

1994年6月,金素敏針對當時國内發生的精神病院騷動事件,進行了一場模擬精神病院實驗。她這個實驗是參考了1971年金巴托醫生進行的“史坦福監獄實驗”,即使金巴托醫生這個實驗此後一直被批判方法不道德。

1971年,史坦福大學心理研究所的金巴托醫生進行了一場模擬監獄實驗。他請來一群大學生,並隨機挑選一部分扮演監犯的角色,一部分扮演獄卒的角色;金巴托醫生自己則扮演監獄長的角色。實驗務求真實,扮演監犯的學生都要穿上縫有編號的監犯服裝,腳上戴著腳鏈,扮演獄卒的學生要床上制服,並且攜帶一根警棍。模擬監獄的地點就在史坦福大學心理研究所的地下室,改裝成一個監獄那樣。

金巴托醫生原定讓學生們各自扮演監犯和獄卒的角色十四天,然而卻在實驗進行的第六天終止了實驗。實驗開始的第二天,扮演監犯的開始發生了躁動,扮演獄卒的開始對監犯進行懲罰,一開始是讓監犯熟記自己的編號,説不準就利用警棍敲打監犯。之後獄卒對監犯使用暴力的次數越來越頻繁和嚴重化,包括充公監犯的毛毯,不給監犯如厠,造成監獄衛生素質大大下降。當實驗進行到第六天的時候,扮演監犯和獄卒的學生們各自都幾乎已經完全代入他們扮演的角色裏,擁有權力的獄卒角色毫不猶豫地對監犯使用他們的權利,完全沒有自我權利的監犯角色也接受了獄卒對他們使用權利。

這個實驗引起了很大回響,金巴托醫生從這個實驗得出一個結論,指出人們所作出的行爲是由他們所擔任的角色決定,而不是由個人性格決定。也就是說,一個人擔任什麽角色,不論本身的性格是否暴錑,都會很快滲入本身扮演的角色,並作出角色相應的行爲。

金素敏參考了金巴托醫生的實驗,改善了一些細節去進行她的模擬精神病院實驗。她也同樣請來一群大學生,也隨即挑選一部分扮演精神病院看護的角色,一部分扮演病人的角色。她讓看護穿上護士制服,但沒有給與任何防衛武器,並要求他們盡量以愛心對待病人。她讓病人穿上病人的制服,並要求他們盡量瘋狂搞作,但是不得離開模擬精神病院。接著,她把看護和病人都安置在同一個放置有幾張桌子,椅子,還有書櫥的禮堂裏面,病人可自由走動,但是禮堂的一角有一個隔離廚房,只有看護們有鑰匙能進出廚房給病人拿飯。病人們一律使用編號來辨識,而金素敏自己則扮演精神病院院長。

實驗總共進行了十天,金素敏得出的結論再次證實了金巴托醫生當年的試驗結論,説明了角色扮演直接影響一個人的行爲;然而她的實驗結論也推翻了金巴托醫生的另一個論點,她指出處於弱勢角色的人們並不會如金巴托醫生所說的那樣接受他們被剝奪權利的角色,反而會不間斷向擁有權力的人們發出挑戰,以便奪得權利的角色。

金素敏的實驗進行到第五天的時候,扮演看護的角色開始出現虐待病人的跡象,例如不給飯病人吃,或者以語言詆毀病人,嘲笑病人為樂。第七天開始,扮演病人的角色開始有了小規模的騷動,他們開始各自產生攻擊傾向,不聼看護的指令,還威脅要攻擊看護。到了第八天,大規模的騷動開始了,隨著一個病人發動了對一名看護的攻擊,其他病人們也一同沖上前去攻擊其他看護,最後病人們搶走了廚房的鑰匙,把看護們壓制在墻邊。從這一刻開始,權力的位置開始調換。當第十天實驗結束的那一天到來,被壓制的看護們開始產生了攻擊傾向,意欲奪回鑰匙。

這場實驗引起了一陣躁動,許多人批評金素敏的實驗不道德,但同時國家政府卻欣然採納了她的實驗結果報告裏提出的建議,以改善精神病院的騷動情況。

在那以後,金素敏順利博士畢業,也加入了許多有名的研究團隊。然而那之後的所有研究都沒有再像當年那場模擬精神病院實驗那樣地輝煌成就,她的名字逐漸地消沉下來,但是所有知道她是誰的人都一直很尊敬她當年的成就。

就在她意志消沉的那時候,國防部竟然聯絡上了她,給她重新有了生活的樂趣。

S.I.R.D.。Special Investigation and Research Division. 特別調查和研究部門。

金素敏只要想起這四個字母所代表的隊伍和她在隊伍裏的身份,就開始感覺到喉嚨裏一陣難以下嚥的不適感。是在這個隊伍的身份給了她幹勁,然而也是這個隊伍的身份給了她現在的落魄。

S.I.R.D.是國防部的機密部門,成員只有四個人,負責調查一些警方覺得太過棘手,需要多方面專家協助的案件。而S.I.R.D.的四個成員,正是聚合了多方面的專家;她自己便是心理學方面的專才。

三年前開始,S.I.R.D.不再接收任何案件,金素敏這三年來像一只行屍走肉,沒有靈魂,沒有生活的動力。S.I.R.D.這東西,給了她靈魂,也帶走了她的靈魂。

像毒品一樣。

想著,金素敏又嘆了一口氣。她擡頭,發覺自己已經走到公寓門前。她掏出鑰匙,打開門。

就在這時候,她的手機卻突然作響。金素敏瞄了眼手機,是隱藏號碼:“喂?”

“我是伯克森。”電話那頭傳來一把久違的男聲,金素敏的心跳漏了一拍。

“S.I.R.D.今晚十一點召開任務會議。”伯克森說完,也不浪費任何唇舌,就蓋了電話。

金素敏望著手機三分鐘之久,然後她感到心臟加速了跳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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