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r 21, 2009

升降机 - 清洁婆婆 - 随身听

夜深了。他蜷缩在升降机旁边,听着广场里的壁钟嘀嗒嘀嗒地走着;半夜里的一切都非常安静,静得连一呼一吸都可以听得很清楚。

他抓紧身上仅有的褴褛衣衫,不断搓揉起满鸡皮疙瘩的手臂;他想什么都不想地沉入梦乡,但这天晚上太冷了。大概低到了摄氏12度以下,他想。

“阿嬷,我很冷,“他关上眼睛,思绪掉入回忆的漩涡里。

“被单给你,别吵我,“阿嬷不耐烦地翻过身,把略嫌破烂,还透着一股霉味的棉被扔到他小小的身子上。

重重的棉被,厚厚的霉味,沁入心脾的温暖。

”叮——“ 升降机门忽然打开,把他吓醒来。

他坐起身,冒着一身冷汗,望着忽然打开的升降机;那里头空荡荡地,什么也没有。

“叮——”门又关了。

这广场的升降机有点毛病,常会自己打开关闭,大概是年久失修。自从新的广场在城市另一头开了之后,这里已经冷清了很多,甚至连警察也懒得来这里巡逻。

他又睁着干涩的双眼盯着冰冷的升降机好一会儿,才放松下来。他站起来,往垃圾桶走去。这天晚上真的太冷了,还刚下过雨呢。

他在垃圾桶里翻找到一张用来包杂饭的报纸,上面沾了些许酱汁饭粒,但都已经干透了。没有什么选择了,他想着,拿着报纸回到原来的地方重新蜷缩起来,把报纸尽可能摊开,铺在自己的身上。

“阿嬷,我很冷,“回忆里的声音在寂静的广场里越发显得刺耳。

“哪,哪,外套给你穿,“阿嬷把身上的老式外套套在他小小的头上。

“快点啦,今天是假日,厕所开得特别早,阿嬷要开工了。“

他很用力地挣扎着,把外套穿好,把头伸出来。

“叮——”又是发神经的升降机。他翻过身,又继续闭目养神。

报纸所提供的温暖仍然不足够。

“阿嬷,我很冷。“他蜷缩在墙角,上衣被剥光。

“人家阿强的随身听是不是你偷的?你说是不是?!” 阿嬷拿着藤条,扫向他的肩膀。

摸着如被火烧般麻辣疼痛的肩膀,他哭着说:“我没有偷他的随身听,是大明他们故意陷害我的!”

“偷了人家的东西还不认嘎?还敢诬赖人家嘎?“又是一个藤条扫过来,他跳起身,拒绝接受责打。

“我没有偷他的随身听!“他伸手把桌上的油灯推倒,任由火苗在木板地上肆意地蔓延狂烧起来;他的双眼充满恨意,盯着阿嬷。

“夭寿咯!你做什么你!” 阿嬷拉起他的手,往门外逃去。

“叮———”他坐起身,望着空荡荡的升降机,满头大汗,脑海里满是扰人的思绪。

冷意继续侵蚀他的神经,他不自禁地又把报纸拉高了些,感觉犹如替尸体盖上白布的那一刻一样。

“安乐死吗?“医生冰冷的表情。

“我没有钱了,医生,“他抓紧双手,那么紧,关节都发白了。

“你努力挣钱保住她的生命那么多年了,现在却要放弃吗?“医生放下双手,直视他。

“她还是不肯原谅我吧。“

医生点了头。

当白布盖过她的头颅,他掉泪了:“阿嬷,随身听不是我偷的。真的。“

“叮———” 他转身望着升降机,再也关不上眼睛。

广场的壁钟嘀嗒嘀嗒地走着,这天晚上太冷了。

“阿嬷,我很冷,“他轻声说。

冰冷仍然如刀锋一样切割着他的肌肤,好冷好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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