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v 21, 2010

Nothing's gonna change my world

前往新山的巴士开动了,她坐在靠窗的位子上,拉开窗帘,套上了耳机。披头四的 Across The Universe在她耳边轻轻响起。

窗外的天气很晴朗,白色的积云只占了远方的左半部的天空,露出一大片蔚蓝的天空;眼睛如果眯起来,天空似乎还清澈得可以看得见远处山峦上茂密的绿色的树木。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简讯。她掏出手机一看,原来是男朋友大毛:“茶包,一路顺风哦!”

她只瞄了一眼,便按下了关机键。

巴士仍在缓慢行驶,她望着窗外的风景,想象着现在她所处的这个位置,和家乡的那座山还相差多远的距离。

家乡,感觉既陌生又熟悉。她在那个小镇度过了十八年的光阴,然而从她离开家乡到城里去念书开始,她就几乎不曾再回去家乡;尤其是毕业后父母也跟着搬来了城里,现在家乡对她而言,只是一片承载着她十九岁以前的回忆的地方。大部分的事情,现在也只剩下一圈模糊的记忆。

然而十八岁那一年的回忆,在她的脑海里却一直鲜明如昨日;那些追随“海滩男孩”、“悠长假期”等青春日剧的日子,那些踩着单车和另一个人比赛谁先到家的时刻,那些每个月都给《少年》杂志投稿希望看到自己的散文或诗歌被刊登的时光。

当然,还有那些,听着阿庆用他那把木吉他边弹边唱披头四的下午。当她现在回想起来,回忆仍栩栩如生,闭上眼睛她还能记得当时窗外麻雀的唧唧叫声,偶尔有学生单车经过的铃铃声,桌边的风扇转动的细微飒飒声,然后阿庆拿出了他的宝贝吉他。

“茶包,你听披头四吗?”阿庆抬头对她勾起一抹灿烂的微笑,露出两颗特别深的酒窝;学校里的女同学们都说阿庆笑起来很阳光。

“没有。”她继续给手上的卡片写上流程表。阿庆和她那一年被编排到同一组筹备学会的活动。

“那我弹给你听听吧!”阿庆笑着,兴致勃勃地弹奏起吉他来。

那是她第一次听披头四;阿庆唱的是Across The Universe。

当时大部分的歌词她已无法想起,但是那不断重复的副歌部分,却像魔咒一样烙印在她的脑海里。阿庆弹着木吉他,重复地唱着:“ Nothing’s gonna change my world”,他脸上的笑容,他望着她的专注眼神;那是她永远也不会忘记的一个下午。

窗外的白色积云越来越靠近了,天色也逐渐地暗了下来。巴士又陷入一条缓慢的车龙里;她看见细细的雨丝划过窗外。雨势渐渐地变大,雨水开始滴答滴答打在车顶上。

“出去走走好不好?”一个星期六的下午,阿庆走到她家门前,把她叫出来。

她抬头望了眼蔚蓝的天空,点点头:“嗯。”

两个人似乎毫无目的地地从这条路走到那条路,一言不发。但是她当时却感觉如此地轻盈,如此地快乐,仿佛内心,若当时曾有如何空洞的话,已被一种莫名的温馨感给填塞充满了。

一直到天色突然大变,轰隆隆地一声,大雨开始倾盆而下,阿庆才开口说了一句:“啊下雨了。”

阿庆匆忙脱下他那件运动外套,拉过他们俩的头顶,轻轻在她耳边说:“快去那边躲雨吧!”

在渐大的雨势下,她紧紧地靠着阿庆,小碎步地踏在红色的小石头道路上跑到不远处的油棕货仓去躲雨。冰凉的雨水,脚下扬起的红色尘土,阿庆近在咫尺的温热体温,那一瞬间她曾经幻想这就是爱上的感觉了吧;一切似乎靠近得让人措手不及。

当两人都到达货仓门外的时候,她已经有半边的衣服都淋湿了,而阿庆则淋湿得像落汤鸡一样。

停下脚步的他们都止不住地大口喘气,他却一边喘气一边对着她笑。

“有……有什么那么好笑的?”她忍不住问他。

“不知道为什么,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是特别快乐。”阿庆仍在喘着气,大大的眼睛仿佛在带笑望着她,湿嗒嗒的头发垂在他的额头上,从发际滑落的水珠滑过他深陷的酒窝,然后自他的下巴滴下。

“就像听着披头四一样地轻盈快活。”他笑着,伸手把她额上的刘海推到耳后。

轰隆隆的一声,她透过巴士窗外看见一道劈开天际的闪电,耳边的 Across The Universe 还在重复播放。

在这么多年以后,她总是忍不住在想,如果当年她不是那么倔强的话,是不是今天的结局会不一样?有没有可能,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当年中学毕业以后,她考上了大学,而阿庆则接手了父亲的油棕园生意。

她本来不大想离开的,然而却是阿庆那可有可无的态度让她坚决地离开了家乡。

“我考上了城里的大学。”她对低头玩着吉他的阿庆说。

“是吗?恭喜呢!”阿庆抬头,对她笑了笑,又自顾自地弹起了吉他。

“所以我要走了,我要离开这里了。”

“嗯。”阿庆没有再抬头。

她还记得,当时她起身离开的时候,阿庆在弹着那首披头四的 Across The Universe。他那把轻盈的声音,在唱着:“Nothing’s gonna change my world, nothing’s gonna change my world…”

如果当时候他曾经挽留她,如果当时后她不是倔强到连说出心里的感觉也做不到的话,或许现在的一切都会很不一样。

然而,当年的阿庆,的确不曾挽留她;当年的她,也不曾拉下脸说出自己喜欢他。

她当时,只是不甘心;以为他们之间的喜欢,是一种默认。

不知不觉中,巴士到站了,天空也开始放晴了。

她走下巴士,关掉随身听,在她耳边重复了许多遍的披头四的 Across The Universe嘎然停止。

她深吸一口气,拿出放在手提包里的红色烫金喜帖,确认即将参加的喜酒的地点。

“恭喜你,阿庆。”她轻轻地对空气练习待会儿的语气,把喜帖放回手提包里。

她抬头望着金色的黄昏天空,缓步离开车站,仿佛还能听见 阿庆唱着 Across the universe:nothing’s gonna change my world,nothing’s gonna change my world……

2 comments:

leonard said...

淡淡的味道。。^^

Erica Chin said...

阿慷!!miss u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