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酒店房间,他径直往浴室走去,一边走一边动手松开衬衫纽扣、脱掉腰带、褪下牛仔裤、拉下袜子。
推开浴室的门,再把门关上,他扭开浴缸的水龙头,脱下一身的疲倦,躺进浴缸里。冒着水蒸气的氤氲浴室里,他被水蒸气包围着,一时间仿佛只剩下他一个人的世界。
他把双手放在浴缸边上,闭上眼睛,把头往后仰躺在浴缸壁上。双脚的脚尖还能感觉到自水龙头徐徐流出的水的温暖。
刚刚经理人给他递过来他的首张EP,他看也没看,随手放进背包里。
EP的名字,取自里面收录的三首歌的第三首歌的歌名:“有一些人,和关于他们的故事”。
歌词再怎么写,还是不及当年一起打拼的写手吧,他想。
还记得,多年前,他和写手两个人分租一间小得只能塞下两张床褥、一张书桌、一个衣橱的房间。当雨季来到的时候,两个人冷得不想出门,就窝在房间里吃杯面。
“以后我们终于出专辑了,名字要叫什么好呢?” 他捧着热腾腾的杯面取暖,簌簌地吃了几口。窗外的雨,滴滴答答地打在屋檐上。
“嗯……” 写手很认真地伏在桌子上,转了转原子笔,思考了一下然后说:“狼眼?”
“狼眼?” 他挑了挑眉毛。写手总是有很多文字上的想法;他,就只管写曲就好了。
一直以来的模式都是那样,他写曲,写手配词。从认识的那天开始,就一直是那样子,总是也只有写手的词最能贴切表达他的曲。
“狼感觉是很孤僻的动物啊。”写手也吃了一口他的杯面,水蒸气把他的眼镜泡模糊了。
“所以?”
写手把眼镜摘下来抹了一下:“它们虽然平时很孤僻,喜欢自己到处游走,但是当自己的同伴呼唤它们的时候,却是多远多久它们都会回去寻找同伴。”
“狼的记忆力是很可怕地强大啊。” 写手又把眼镜戴上。
“那么狼眼?” 他还是搞不清楚。
“你知道英文有句话叫 I will be looking out for you?大概的意思是说,对方会一直默默地照看着你。像狼对同伴那样忠诚的情感吧,以狼的眼睛,照看着同伴。”
他和写手,就像两匹狼一样,是彼此的同伴。一直用狼眼照看着对方,不论多远、多久。
写手很喜欢文字,就像他很喜欢音乐那样。2008年奥运会的时候,写手还兴致勃勃地跟他说:“你知道有一种新的杂体诗,叫圣法诗?”
“什么圣法诗,魔兽世界里的新族群吗?” 他放下吉他,呆呆地望着写手。
“反正,你下一首歌,我要用圣法诗给你填词。”
只是,或许那时候的写手也不知道,那一首用圣法诗填词的歌,一直都没有出现,或者也永远不会出现了不一定。
星探公司找上他的时候,问他:“你会给自己作的曲填词吗?”
“不会。” 他说。可是写手会。
“那么给你上填词班吧。” 后来成为他的经理人的一个女人说。
半年,终于还是出了一张EP。三首歌。词曲包办的创作才子。
他也不知道当自己开始填词的时候,对写手的思念会被放大几十倍,像撕裂心肝一样。
他睁开眼睛,从浴缸里起来,给湿嗒嗒的自己围上一条毛巾,推开浴室门走出去。
也不管还在滴水的湿头发,他把背包里的东西全部倒在床上。
他抓起EP,坐在床沿,打开。
第三首歌,是给写手的。虽然已经不知道写手会不会听得到。
“有一些人”。
有一些人,不管他们离开了多久、多远,他们的影子还是会一直像空气那样,无所不在。
他的狼眼,也不知道可以望穿多远的距离,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有一个同伴让他永远 looking out for。
但是他会一直相信着。
“我们还有一个专辑,叫狼眼的,还没出呢。” 他轻轻地关上E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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